昨夜,同学小聚,大多都为儿时一起长大的街坊邻居。谈起儿时街坊的旧闻趣事,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随着话题的不断延展,那记忆中熟悉的那一条条街巷,一张张面孔,一件件趣事,就如同一张张褪色的照片,在我们话题的点染下,渐渐的鲜活而生动起来。 整条街巷不过是小镇中的一个角落:那石板或卵石铺成的整整洁洁的街道,幽深的通向远处,街道两旁古旧的民居,那沉重的推笼,那斑驳的木门,那门环上的铜绿,如时光留下的脚印,于沧桑中透出一股韵味,和着那些居住在民居里的朴实的人们,构成了整条小街的风景,隽永如斯。 夏日的晚上,天黑后,人们会从家里搬出椅子摆在门口,或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天,或一个人独躺,手中的大蒲扇不时摇动几下,以驱赶那些贪嘴的蚊子并借以带起几丝凉风,缓解一下身上的闷热。 这时的街道也会变成孩子们的天堂,大群的小孩在街道上奔跑着,呼喊着,一阵风般呼啸而来,又了阵风般呼啸而去,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上挂满着汗水,整条街上都弥漫着他们欢快的笑闹声。这时有早睡的人家就会打开门来,大声叫喊:“不要吵,小声点,小声点。”被影响聊天的人们也会扬起手中的大蒲扇作威胁状:“吵死了!吵死了!”但这照例都不会有多大的效果。直到十点过后,才陆续有家长把这些小猴子们一个个赶回家,街道又慢慢的回复到了静谧的状态。 冬天的孩子们在门前玩耍,最要提防的一个人就是“满叔公”。如果他双手笼在袖中笑眯眯的从孩子们身边走过,机灵的孩子就会快步脱离他的攻击范围,然后呆在一边等着看笑话。迟钝一些或没发现他的孩子就遭了殃。他会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慢慢而坚定的从小孩的后颈插入衣内,猝然遭到“冰魄神掌”袭击的孩子则会发出一声尖叫撒丫子飞跑,估计没有扯到蛋绝不会停下。他则会把手笼回袖中,继续笑眯眯的走他的路。但孩子们也并不会因些而讨厌他,依旧会满嘴“满叔公,满叔公”的称呼他。据母亲说这“满叔公”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谁家遭遇了不平的事,他都敢仗义直言,并不怕因此而得罪人。 但我喜欢的却是他的老伴“满叔婆”。高高挑挑的个子,走路动作斯斯文文的,脸上永远洋溢着从容的神态。她走过我的身边时,总是喜欢伸出手来轻轻的在我头上抚摸几下,口中昵爱的叫着“阿古崽,阿古崽。”我通常会回她一个笑脸。据说她在解放前就是师范毕业生,能写一手很漂亮的字。 冬日的晚上人们则喜欢串门,几家人聚在一起,火盆里燃着一大盆红通通的炭火,大家就围着火盆谈天说地。古往今来,家长里短的无话不谈。我则喜欢听他们讲神神鬼鬼的故事,讲到这些地方我就会竖起耳朵,心里是既害怕又紧张,但是又舍不得走开。我很奇怪在大人们所讲的鬼故事里,都是看不见鬼的脸部的。大人们说如果谁看见了鬼的脸,那个人就活不久了,我也就将信将疑听着。 小镇上的人们遇到红白喜事,都会很热情的互相帮助。同事朋友街坊邻居都会自动组织起来,他们推举出一个头,在头的安排下很快就会组成厨房组、采购组、后勤组等专业上的分工。从食材物资的采购到桌椅的租赁摆放再到碗筷洗刷等有关酒席的一切都不需要主家的操心,主家只负责支出与收入。按镇上惯例,红色喜事的酒席是摆放在室内的,主家家中一般不摆放,都要借街坊邻居家中的场地使用,邻居们都会很配合并主动参与到帮忙的人群中去。丧事的酒席是摆放在室外的,到时就会在街道两旁一长溜的摆开,过往的人们则只能委屈一下了。或许千百年来小镇上的人们就是如此互相帮助、和谐共处的吧。 小镇上的土厨师们手艺也是很好,煮出来的菜味道真的不错。小时候跟着父母去吃酒席,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名叫“杂菜”的杂烩,那脆口的笋干带着虾仁的清香,脆脆的木耳,肥而不腻的肉条,几种食材的香味夹杂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还有那酸甜可口的“炒四件”,油炸的“欢喜”,那透着浓浓胡椒味的汤水,是那样的让人不能忘却。 席散以后,帮厨的人们会把所有吃不完的剩菜集中一起翻煮,并加入大量的新鲜豆腐渣。煮成的菜就叫“豆腐头”(这大概是客家菜特有的吧)。然后就会给出席的每一家分上一大碗。作为日常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旧时的街巷,朴实的人们,留给我的记忆很多很多,这是不管历经多少年也不会被封印的记忆。偶尔想起,心中就会涌出一片温暖,夹杂着浓浓的怀念。怀念那旧时的巷陌,旧时的街邻,还有撒满着童年欢笑声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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