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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与他分手的时候,彼此哭得肝肠寸断,却还是分开了。遥远的距离,也许,她没有勇气去穿越吧。印象里面,这样的一程,太多艰辛与坎坷。无论多么轰轰烈烈一场,终还是散了。她留在了大城市里,他,则回到了偏僻的县城。各自,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她漂亮而优秀,很快进了一家航空公司做了空姐。来来往往地在各个城市上空飞过,穿越在蓝天白云永恒的湛蓝里,她也时常会想起他来。单纯的岁月里,这份情爱,纵是难得,也许就这样了吧。什么,都会被时间遗忘在身后吧——在有限的生命里。她这样想。
日子也就这样平缓地流过了。这几年,有人为她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友。旁人都笑说,这两个人是金童玉女,很是般配。她也笑。觉得这就是生活,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她就这样,与他恋爱,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生活下去。
她也偶尔会想念他,却觉得终是远了,如一个恍惚的梦,不甚清晰。也听得同学们说起,他在县城里教书,不曾恋爱结婚。他们都猜测,他仍然在爱着她,所以不肯有别人。她想,谁知道呢。从前种种,仿佛,就这样子,都渐渐地,已经走得远了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相信一切都会如此下去,沿着一条所谓的康庄大道,以世人以为的既定轨迹,一直前行。
只是,生活会转身对你说,记住:生活,没有如果。
有一天的清晨,她独自在家时,突然头痛欲裂,又吐了一地。打了电话给丈夫,他匆匆赶回来,送她进了医院做了细致地检查。然后,静静在家中等待结果。几天后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却大出两人的意料:她竟然长了脑瘤。
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有着让人艳羡的生活、爱情、事业。繁华种种,却都被一一地隔阻在了那一扇浅绿色的手术室门外。
浅绿色的门外,仍然是那个喧嚣的世界、繁华的世界,一切都没有变化。而一门之隔的手术室里,她在沉睡。甚至,间或,她还会听到手术器械发生碰撞的清越的声音。
她在那个沉沉的梦境里飞翔,她总是不停地梦到一个片断,她一直都在拼命地追赶着一个背影。他若即若离,明明是在她的身边,却可望而不可及。有时,也有一些久远的,不甚清晰的明丽的场景。当年,那些青春逼人时两情相悦的画面,一帧一帧,在梦境里渐渐鲜活。那个场景的片断,却总是在鲜活的时刻,便灰暗暗地闪现了出来。她知道这个模糊的背影是谁,却从来都触不到他的脸,无论她以为这距离有多么近,一伸出手时,手里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于是,梦境里的一颗心,就开始沉甸甸地,不停地下坠,往深深的黑底,下坠。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正是一个下午时分。暮秋清冷,落英缤纷,点点如雪。
几个昼夜的手术很成功,医生们开颅取走了威胁她生命的肿瘤。在生与死的边缘,她终于挣扎着回来。转头望向窗外,有明媚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倾泻在她的脸上。
一切都很美好。不是么?梦境仍如在目一般,提醒着她,浮生如梦,转瞬即逝,这生命里,你最眷恋的,到底是什么?
接着,她开口对着丈夫说出了获得重生后的第一句话,对不起,我想去找他。
她真的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辞去了体面的工作,离开了自己一直认为很般配的丈夫。也流着眼泪,为父母留下一纸书信:如果,没有这一次几乎灭顶的灾难,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里,到底最想要什么。别人眼里的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应该知足。在那样的时刻,在生死的线上,我想到了他,我想到这一生里惟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和他在一起。请原谅我,我要去找他!
她给他打去电话。她听见了他仿佛来自梦里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千里遥遥,她叫着他的名字,泪如雨下。她哽咽着,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电话那头的他就明白了一切,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一直爱你,他轻轻地说。
繁华有时,祸福有时,生命有时……从来,她都以为自己活得很好,如旁人所羡。惟有在生死之际,才发现,原来这曾经放弃的,才是命里最无法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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