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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年华
玻璃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正阳要结婚了。
窗外闯进来的阳光,一束一束的在红柬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恍惚中玻璃好像看到了凯凡年青的脸,于是玻璃发疯似了的翻找柜子、抽屉,一张写有凯凡和玻璃名字的结婚请柬刺疼了玻璃的眼睛,布满薄薄一层的灰尘封面上,那个大红的喜字被打湿出两行清晰的印迹。
玻璃和正阳是在高三课外英语补习班相识的,正阳因为和朋友打篮球迟到二十分钟后坐到了玻璃身边的空位子,那是第一堂补习课,正阳一脸阳光的冲玻璃露着他洁白的牙齿,“能把你的笔记借我一下吗?”玻璃侧脸看着正阳用他那只大手擦着一脸的汗水,她递过去了一个手帕,课后在玻璃离去的背影后,正阳手里紧攥着那个手帕,年轻的心在莫明的跳动。高考临近的日子,正阳对玻璃说,我希望我们能考进同一所大学,玻璃仰着脸问他:“为什么要考进同一所大学?”正阳一脸坏笑的说:“为了我们彼此帮助、共同进步。”后来凯凡的出现,让正阳无数次的后悔自己没有在当时说出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愿分离。早一步、迟一步的表白,距离是让正阳这一生都失去了爱情。
那一年,正阳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而玻璃考去了长春。两个人在书信往来中述说着彼此在大学生活中的新奇和成长,正阳对玻璃承诺他会在寒假提前的几天到长春来看玻璃。正阳打算当面向玻璃挑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美丽的玻璃在一走进大学时就被高他两届的学生会体育部长凯凡而留意,凯凡是校报的主编,玻璃从小的绘画功底使她成为校报地美编。工作的关系让两个人有着太多的接促理由,而在这太多的接促时间里,还有着凯凡蓄谋的心思。帅气而在校园内被众多女生目光追随着的凯凡在对玻璃说出:“做我的女朋友吧。”玻璃骄傲的心在那一该就给了凯凡。
于是,当正阳走出火车站台时,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就像一个燃烧的火把掉进了水里而熄灭了。玻璃的手牵着凯凡的手,那冲着正阳微笑的脸扬溢着被爱情而兴奋的一种光彩。玻璃对凯凡介绍着正阳:“这是我最好的男性朋友。”正阳的心更低落了,他是她最好的男性朋友,他的身份仅此而以。在参观了玻璃的学校后,正阳以要去看同城的其他同学,而谢绝了玻璃和凯凡请他吃饭的挽留。正阳后来对玻璃说过,那一次,他是伤心的逃离了。
正阳无法让玻璃从她心底里消失,男人有时比女人更看重感情,正阳就是这少数的男人,他把感情藏在了高三夏天的回忆里。在大学的四年里他也有过女友,但都因为他的冷淡而离开了,他的热情全都给了他的学业。当玻璃打来电话告诉他,她借着凯凡父亲的社会背景,分到了长春的一所学校去做美术教师,她说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在过半年她就要和凯凡结婚了,现在正在装修房子。正阳知道一切都应该结束了,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他将当年保留的那一块手帕小心的封存在他的箱底,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初恋。
正阳的姨妈在加拿大已为正阳联系好学校,就等着出国的手续一下来,正阳就要远行了。我知道正阳他想离开,因为他想忘记一个牵挂。我和正阳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对于正阳对玻璃的感情我全看在眼里并知情。大学毕业后我来到长春的一家报社实习,因为工作关系,我结识了凯凡。正阳到长春来找我,我知道他其实是来见玻璃的。在离别的站台上,我第一次见到了玻璃,正阳轻轻的拥抱了下玻璃:“你一定要幸福。”然后正阳头也没有回的上了火车,他以为他和玻璃的人生就此别过。
凯凡年轻的生命匆匆地在人生的旅途中像花一样的绽放,来不即等到下一个季节就短暂的凋谢了。凯凡是在采访的途中遭遇车祸而以一种悲剧的方式离开玻璃的,那一天,距离他们的婚礼还有三天。正阳连夜赶到了长春,我陪着他找到了凯凡和玻璃的新房,玻璃像一只受惊吓了的猫蜷缩在地板上,怀里紧紧搂抱着她和凯凡的婚纱照。正阳冲到玻璃的身边,一脸心疼的抱起了玻璃,玻璃平静而没有泪滴的脸在望向正阳的瞬间积蓄很久的悲伤哭湿了正阳的胸怀。正阳后来对我说,他就是在那一刻决定放弃出国的。
我离开了长春,并且和正阳断绝了音讯,因为我也有伤怀。四年后我出差到长春,办完工作后有两天的空闲时间,我很想看到正阳,那怕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但是四年的时光改变的不仅仅是我们曾经年轻的心,我记忆中那扇门的背后不知还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当身怀六甲的玻璃将我让进客厅里,抬头看见玻璃和凯凡结婚的巨幅相片依然挂在墙上,屋子里还和四年前一样。从屋子里看没有正阳在这生活的迹象,我问玻璃:“正阳他在吗?”玻璃递给我一张红色的请柬,在早晨耀眼的阳光下,我清晰的看到那上面写着正阳的婚礼就在明天,而新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望着玻璃,在我内心深处似乎憋闷着一种委屈,说不清的感情,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正阳有多么的爱你吗?你知道正阳对你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刻吗?你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无法忘记凯凡。”玻璃的情绪有些失控,我们两个就那样的彼此对望着,彼此流着眼泪。
正阳研究生毕业后为了玻璃他来到了长春,他以为时间会让玻璃淡忘掉过去,可是正阳所有的努力换来的到最后仅能证明他只是凯凡影子下的一个替代品。正阳说服玻璃搬出这所房子,因为这所房子里有太多凯凡的痕迹,睹物思人,只会让玻璃活在忧伤里,可是玻璃不同意,最后正阳搬了进来。正阳和玻璃生活在挂满玻璃和凯凡婚纱像的房子里,玻璃和正阳分屋而睡。每次吃饭的时候,餐桌上要多摆一套餐具,玻璃说凯凡就坐在她的身边。家里的物品,正阳是不能乱动的,因为玻璃说那是凯凡摆放的。
凯凡生前喝剩下的半杯水,玻璃把他封存在客厅的茶几上,每次她都看着水杯对正阳说,凯凡是出去采访了,他会回来的。爱可以包容,最初正阳坚信这需要时间,可是玻璃却与日俱增的表现出一种病态。正阳带着玻璃去看过精神方面的医生,医生说玻璃只是在逃避凯凡的离去,不愿接受事实。面对着玻璃,正阳束手无策,玻璃让正阳的心疲惫而煎熬。正阳的隐忍终于在他因喝多了酒而不小心把茶几上玻璃小心保存的半杯水打碎了的时候达到了底线,玻璃痛哭的跪在破碎的玻璃杯前,正阳的酒精冲向了大脑,他一把抓起了玻璃:“凯凡他已经死了,不要在逃避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我,我在你身边陪你难过,陪你回忆,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玻璃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怎样做你才能忘记凯凡。”玻璃失神的瞪望着满脸泪水的正阳,正阳那晚真的是喝多了,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如果他知道,他是不会离开的。
玻璃对我说,他当时看着正阳哭的像个无肋的孩子,她的心疼了。所以在正阳脱去她的衣服的时候,她没有反抗。第二天的早晨,玻璃去了花店,买了一束菊花去了凯凡的墓地。玻璃没有对我说她为什么在那样的一个早晨去了凯凡的墓地,她只对我说,他是要接受正阳的,但正阳没有等她回来就离开了。正阳没有在来找玻璃,也没有打一个电话,就像雾气一样在那个早晨消散了。我问玻璃为什么不去找他,玻璃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这是正阳的孩子,可是他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我欠他的,但是现在我有希望,我爱凯凡,爱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看着玻璃,我觉得正阳是那么的可怜,正阳的心并没有离开玻璃,他只是在等玻璃的一个招唤,直到绝望。
我找到了那家酒店,在喧闹的人群中,我看见正阳那张瘦削的脸,那年少时阳光般的笑容还深埋在我心底,而今已是物事人非。正阳猛的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见了我,我冲他挥挥手,无语、泪两行。那一年,我们都是二八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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