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能记事时,老屋瓦屋檐下就有个燕巢,年年南燕北归,年年都能看到老燕衔几口新泥,巢里年年都有雏燕呢喃、乳燕初飞。数十载的南来北往、春归秋去,我看着每回回家来的燕子,只有两三只或四五只绕梁翩飞,最后才有两只住进巢里。
不知回来的还是不是最初安家筑巢的那些只?在这里出生的许多燕子哪里去了?它们会不会思念这个檐下生它养它的这个巢?现在老家边上的大片田地都变成了工业园,老屋也快变成废墟了,燕子也有好些年没有回来了,我却常常思念那些个曾经飞越过万水千山,都不曾忘记家门的燕子。
近山是海的岸,远山是海的故乡,风是海水对山涌起的思念,强劲地吹过沙滩,马不停蹄地吹过城市,满心欢喜地吹过乡村,吹到了山谷里,看见了溪流——风温柔了,听到了泉眼的叮咚——思念归化了。
每一滴海水之初都是透明的、甘甜的,走过无数艰难曲折的路,找到海时,已被汗水咸涩了,尽管所有的咸涩都能被海包容,归纳出理想中的壮美、浩瀚、博大……但思念涌成了一浪又一浪的波涛,推着赶着浪花一次又一次冲向岸礁,不知多少的思念被撞得支离破碎,终有些朵浪花把太阳感动了,收其为云,化其为雨……
每个母亲都期待孩子快快长大,殊不知,同时也无形中期待了自己快快变老;每个父亲都期待孩子快些长出大雁一样丰满的羽翼,殊不知,同时也忘我地期待了自己的憔悴;每一对父母都期待孩子能尽快地高飞远翔,殊不知,同时也心甘情愿地期待了自己独守空巢的寂寞。
当所有的期待都如愿以偿,父母是无怨无悔的父母,儿女是争气成就的儿女。天各一方,梦里梦外仅有一座连心的虹桥,桥上能承载的全是斑斓的思念。儿子思念的极致是握在手心的车票;母亲思念的极致是失聪的耳朵听到了火车长鸣的呼啸;女儿思念的极致是梦里喊“爸”到醒;父亲思念的极致是恍惚间有了敲门声。
爱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相见,相知,相爱而产生的,如果没有相思,爱情就像没有芳香的花、没有窖藏的酒。思念能让爱情热烈地燃烧、良久地沸腾。偶尔的小别,思念也能缠绕着分别的日子,把相聚的惊喜铺垫、渲染得无比的温馨和幸福。
朋友,我们不是亲人,我们不是爱人,只因我们有过必然或偶然的相遇,相处。不知不觉地把想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世界本不大——让我们聚了,世界本不小——让我们散了。几时对着陌生的茫茫人海,忧伤了想到你是慰藉;失败了想到你是鼓励;成功了想到你是欢喜。
父母因为思念,对失去的美好放得下,空巢里月缺心不缺,月满心更满。儿女因为思念,对未来的美好不放弃,深知望眼比路短,恩情比路长。爱人因为思念,想你!想见你!想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朋友因为思念,有了肝胆相照的并肩,遇风不轻狂,遇雨不感伤。
思念是清明时节的雨,浇透了每一座祖先坟头的芳草与繁花;思念是蓝天最深处的白云,飘着荡着,却从不干涉阳光照耀大地;思念是山头的夕照,尽管留恋似山高水长,却从没有影响星星及时闪光。思念是彭拜的思潮,思念是无边的念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