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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西地里有座狗楼庙,它并非什么古代建筑,而是一位狗主人为纪念自己的爱犬建的。
炎热的夏天也正是做棉花的关键季节,村里的人多在早晨天凉做,早晨干一大晌,有的下午干脆就不去了。
故老头正是如此,他天刚亮就带着祖传的包底紫铜壶去地里干活,那也是他炫耀的老资本。
“我爷爷的爷爷下川是时回来的,瞧它的做工和份量,这壶水啊,够我喝一早晨的。”他说完总要“咝”的喝上一口。他的老黑狗往往也在这时叼着他的烟袋跑来,摇着尾巴,围着主人转。“这人老了,记性也不中用了,总爱忘东忘西的。”故老头笑着叫道:“黑儿过来!”他一手从兜里掏出半个馒头,另一手拍了拍狗的头,从狗嘴里拿下烟袋锅子。顺手将馒头向上一抛,狗仰头轻轻一跳,稳稳地将馒头接在嘴里。
“故叔,不是说,你这狗还真神,一村里恐怕也找不下第二条,啧、啧、啧,真跟个警犬似的,烟袋锅子都衔来了。”“烂笨狗,衔点东西算啥!那比得上人家细狗,在农闲时多少还能撵两只兔子换换口味!”故叔嘴里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灿烂的笑着。那狗却丝毫不理会别人的夸奖,忽而跑得很远,忽而又跑了过来,遍地咬蛐蛐儿。
“故叔,听说你上次在街上还多亏你这黑儿,要不然钱早就让小偷拿走了。”
“可不是,我这狗有个好处,在平时不管车子、农具、衣服,你只要放在那儿,就不用管,它卧在旁边哪都不去。除非我家的人,别人谁想摸一下都不行。就拿上次来说吧,我儿子从广州给我邮了五百块钱。中午我就骑着车子带着黑儿去了邮局,在邮局取了钱后,就顺手装在包里挂在自行车头上,一推车子,车子却锁着。才想起把钥匙忘在邮局里边了,就进去寻钥匙。拿了钥匙一出门却不见了狗,再一看车头上的包也不见了,就一下着急起来。正急得不得了,却听见狗在咬,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小伙子正朝北跑,黑儿咬着人家的腿怎么也不松口,我骑着车子追了上去。到了跟前,狗咬得正凶,一看那家伙正拿着我的包打狗,心里就全明白了。好在围观的人也很多,我把情况一说,过来几个小伙子就把那贼扭到派出所去了。也是我太大意,把包就那样挂在车子头上,若不是黑儿,这钱真不知道在哪儿寻去。”
“故叔,象你这样的狗真称的上义犬。咱这一带像这样的狗,绝对找不下第二条。”
有时候,村里的年轻人一见到老故头就说:“故叔,你这壶真不错,你家黑儿再能总叼不动一壶水吧。”每逢这个时候,老故头总是“嘿、嘿、嘿”地憨笑着,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磕,装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上两口说:“是哩、是哩,空壶还凑和,有水就不行,沉呐。”
自老天下了那场毁灭性的暴风雨后,老故头出出进进再也不见拿那个铜壶了,就连那条忠实的老黑狗也不见紧随其后了。到了晚上,满村的人都能听见有人满村满地的喊:黑儿,黑儿,黑儿,黑儿!
“故叔,听说你的狗丢了?”
“嗯,十几天了。”故老头垂头丧气的说。“怎么丢的?”
“好象是下暴雨有冰雹的那次,我看电闪雷鸣雨下得像盆泼,里面还夹着冰雹,就急忙往家跑,雨大雹大风大的,把人差点激死。我进了家门,以为狗也跟着回来了,谁知叫了两声却没见狗到跟前来。我想,暴雨加冰雹哩。这人都不禁打更何况狗,它可能跑到啥地方避雨去了。它灵着哩,冰雹那么大,能不知道躲。这都十几天了,狗也没见回来。娘的,玉米、棉花完了,狗也丢了。这人要是倒了霉,喝水都噻牙。唉,不说了,不说了。”老故头摇摇头,叹口气走开了。
有人说那天雷电很大,邻村一个放羊的都被雷电打死了,这狗会不会也让雷电给击了。有人还传言说老故头不仅狗丢了,就连那“命根子”包底紫铜壶也不见了。
一天有人对老故头说:“你棉花地那边不知死了啥东西,熏得人头痛,你不去看看?”
老故头来到自家的棉花地。十几天了,被冰雹打成光杆的棉花杆又发出了新的枝芽,绿油油的。他朝里走了一段,就有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他掩着鼻息循着这股气味又朝里走了几步,他猛地站住了,只见自己那条心爱的老黑狗直挺挺地死在那里。
此时正值伏天,狗的某些部位已经腐烂,臭气也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黑儿啊!”老故头低下头不由悲从心来。他默默的回家取来了把铁锨来,就地挖了个坑,小心的用铁锨将狗往旁边的坑里翻去。
再翻过狗的一瞬间,一片他所熟悉的紫铜色闪现在眼前,他顾不上那气味的难闻,扑上去飞快的将那片紫铜色周围的土刨去,顺手一提,那个包底紫铜壶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壶里还有一壶水,他的眼睛湿润了,一定是它叼不动才挖了个坑给埋住的,都是那场不该来的暴风雨啊!
第二天人们下地干活时,发现老故头地里多了一个带檐的砖碑楼。村里的人都说这是老故头为纪念自己的爱犬建的,像这样的狗真不多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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